老厝飞檐余韵长 岭南古城缘何让人频频“回望”？

　　眼下，岭南地区渐入龙舟赛季。

　　无论在粤东的韩江、榕江，还是流经珠三角的东江、西江，江河上各色传统龙舟竞逐，桨声鼓声不绝于耳——生活在珠江流域的人们，不论今天从事何种职业，从塘底起出沉睡一年的“老龙船”那一刻起，就唤醒了自己身上敢为人先的基因。

　　长河绕古城，但见龙舟渡。在广东，古城与河流相依，也为古老民俗提供生动场景。人们从古老的渡口下水、竞渡，又从这里上岸、回到古城生活。民俗传统与古城古建相融，毫不违和，古城千年前的风貌在这一刻具象化，仿佛时光未曾扰动。

　　2018年10月，习近平总书记在广州永庆坊视察时强调，城市规划和建设要高度重视历史文化保护，不急功近利，不大拆大建。要突出地方特色，注重人居环境改善，更多采用微改造这种“绣花”功夫，注重文明传承、文化延续，让城市留下记忆，让人们记住乡愁。

　　广东将总书记的谆谆嘱托化作生动实践，在历史文化和古城的保护活化方面不断推进。作为“经济第一大省”，广东拥有8个国家历史文化名城、15个省级历史文化名城以及数不胜数的历史文化名镇古村，在不少地区“千城一面”的今天，为何这些岭南古城依然能“自成一派”？这些穿越时光的老街古厝，为何能依旧保持文脉、商脉延绵不绝？

　　有“景”更有“魂” 古城何以“活态”传承？

　　在今天的潮州博物馆，珍藏着一幅绘制于清代的《潮州古城图》。

　　观览全图，比照当下，人们会发现：百余年来，城门外的渡口虽有变化，韩江河道也几经变迁，但潮州古城却几乎不曾在历史的长河中暗淡。韩文公祠、牌坊街、古城楼，这些被称为潮汕文脉“精神象征”的古建依然矗立于此——潮州不仅是一座保存了全国数量最多牌坊群的城市，至今，还仍有5万多人长居于这座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古城之中。

　　丹青难写是精神。正是栖息于古城的人，为这里注入了鲜活的灵魂。

　　江夏世家、颍川衍派、鲁国传芳……漫步潮州牌坊街，除了可以抬头历数23座古牌坊上的文字，唤醒记忆中的典故，街巷中古民居悬挂的这些匾额，同样能“解码”宗族郡望的千年渊源。

　　在这里，历史文化街区保护与当地居民日常生活并不相悖，大量原住民依然生活在古城里。在产权如此细分的当下，潮州古城依然以家庭为单位，来保护这些传统文化建筑，并且世代相传。居民把古厝收拾得整洁、清幽，从明清时期就留存下来的牌匾、木雕、彩绘，依然完好地点缀其间。

　　人是活着的历史，历史又在启迪当下的人。人们触摸街巷古老的肌理，寻找今天治城的答案。

　　在古城保护规划之初，潮州就提出“建设新城、保护古城”的发展思路，明确古城内停止房地产开发报建，自此破解了古城保护与城市发展之间的矛盾。而这不仅让古城保留原貌，还留住了这些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。

　　古城要“修旧如旧”，同时要避免“城进民退”“城留民迁”的局面，这也正是广东总结出的古城保护独特经验。

　　今天，在潮州古城的清晨，你依然可以看到，人们仍从有着数百年历史的青石门槛中迈出，开始一天的生活；在江门长堤骑楼之下，居民和政府在新设立的老旧小区议事厅里，共同商讨这里一砖一瓦的改造，“民生为先、修旧如旧、活化利用、留住乡愁”的原则成为这里挖掘街区文化底蕴、开展保护与活化利用工作的根本遵循。

　　这种“见人见物见生活”的烟火气，正是广东古城的独特魅力所在。保留了城市原有的肌理和风貌，重塑的正是一座座“会呼吸”的古城。

　　要“看见”更要“看全” 古城也有“生态链”

　　南生百货大楼，是汕头百年老街区小公园骑楼群的标志建筑，也是汕头百年开埠史最鲜明的写照。

　　2016年，为了重塑建筑风貌，潮汕古建筑营造技艺传承人纪传英不惜反复试验，多方寻找老工艺——仅仅为了复原当年外立面彩色玻璃最接近原始的样貌。

　　如今，阳光透过崭新的彩窗，重现的却是与百年前一样的光影。

　　这种对修旧如旧近乎“苛刻”的执着，几乎伴随着这片老街区修旧复原的全过程，被雕刻进每一栋历史建筑的内部细节里。这几年，用“绣花”功夫进行城市“微更新”，更成为广东推进历史文化街区保育活化的主要路径。与以往不同，这样的“微更新”微而不小，微在细节，力求尊重历史，复刻原风原貌。

　　古城保护的是建筑，重塑的却是韵味。古城既是文化景区，更是原生态生活区。广东古城重塑，不只要让八方游客“看见”，更致力于让游客“看全”。因此在广东活化古建筑的过程中，“完整性”与“细节性”被提到同等重要的地位。

　　多处的文物保护单位和中山市博物馆群、中山公园、香山书房、非遗小屋等文化建筑，共同形成中山市文旅休闲的核心区域，这种将文化要素汇拢，进行整体规划和布局的思路，让这座古城历史脉络被重新打通、激活。

　　如何留住古城文脉，对“原生态”“原真性”的保护尤为重要，只有重塑古城的“生态链”，才能让这些城市在活态传承的过程中，人气不减、升腾不息。

　　侨乡亦故乡 古城缘何让游子回望？

　　汕头老市区、潮州牌坊街、中山孙文西路、江门开平碉楼古建群，几乎每一座闻名于外的广东古城，都与“侨”紧密相关。在海外游子的记忆里，古城老街的一砖一瓦都是记忆中的故乡最深刻的印记，既是故乡，更是精神家园。

　　在古城修复和保护过程中，如何最完整地保留这一抹乡愁？

　　侨批，是海外华人华侨寄回家乡的信件和汇款凭证的统称，如今，这种传统的家书形式早已随着时代的进步离生活远去。但在汕头、中山、江门等侨乡古城，侨批又分明生动地“活着”：历经百年风雨的中山永安侨批局，融入老街区的汕头侨批文物馆，馆藏丰富侨批的江门侨博物馆……几乎不约而同以古城之名，研究、保护、传承这段沉甸甸的家国史。

　　让乡愁有容身之所，给游子以精神寄托。也正是这一份对让乡愁“留得住、看得见”的执着，让海外游子动容：当得知中山香山古城即将改造，一些早已定居海外、在古城仍有古屋产权的权属人纷纷从海外赶回，将房屋交由当地政府统一管理运营。这份信任，源于牵挂，更源于对古城重塑理念的深度认同。

　　以此为起点，广东推进古城重建、重塑已不止于让原住民留在古城成为“活的历史”，更让古城古建成为民俗文化焕新的土壤和载体：在汕头，历史街区保护内容被特意分为物质性要素与非物质性要素两大部分，民俗、音乐戏曲、传统手工技艺、杂技与竞技等15处非物质文化遗产、老字号被优先回迁；在江门开平仓东遗产教育基地，海外华人华侨、国际友人频频在此进行文化遗产体验之旅，而当地的“世界遗产”开平碉楼，也已成为游客们的热门打卡点……

　　2020年10月，习近平总书记来到潮州市考察，指出“潮州文化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，是岭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，是中华文化的重要支脉”，并殷殷嘱托“要保护好城市历史文化遗存，延续城市文脉，使历史和当代相得益彰”。

　　珠水流云，古城遗韵。一座座别具岭南风情的古城，穿越千年时光，却未曾失去光华。今天，承载着游子的牵挂与回望，沿珠江潮水赓续文脉，向未来奔涌而去。

　　(总台记者 郭翔宇 林丽丽)

【编辑:刘欢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