专访作词人尹约:创作似沉香,先受伤才能凝香

发布时间:2024-12-17 20:10:59 来源: sp20241217

   中新网 北京6月14日电(记者 王诗尧)“我被爱判处终身孤寂,不还手,不放手。”《歌手2024》首场直播时,尹约站在台下听着那英唱出这首《默》,心脏砰砰跳个不停,一如十年前创作完成时那个辗转难眠的夜晚。

  “怕你飞远去,怕你离我而去,更怕你永远停留在这里。”“我们的名字不叫小娟,化名是我们最后体面,茶余饭后谈资消遣,很快抛在一边。”……尹约的歌词里,我们总能轻易地被击中,找到那个情感宣泄的窗口。

  “共情是一种劳动,温柔是一种苦衷,善良是一种沉重,原谅是一种纵容。”这首李玟曾经爱不释手、却没来得及作词的旋律,最终被收录进周深的最新专辑《反深代词》里。尹约将对李玟的感情,包括周深从一个讨好型人格一路走来的成长,以及她对自身的思考,借由这首《警报》倾泻而下。

  歌词中的这句“共情是一种劳动”,来自尹约的真实感受。“我写作的时候喜欢在手边熏香。其实创作的过程很像沉香——树木要先受伤,然后分泌树脂,最后才能凝香。”尹约选择的共情方式是先“受伤”,无论来自于自己或是他人。

  然而,或许是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“受伤”体验,尹约的这段“伤人”必先伤己的创作回路正在逐渐缩短。

  《乘风2024》里,尹约作为节目首次独家合作的作词人,为30多位姐姐们创作了多首充满女性力量的原创曲目。这次合作里,尹约慢慢从“伤己”走向了“爱己”,凝结出不同于以往的魅力芳香。

  作词人尹约。受访者供图

  “I love me”

  音综、唱跳、rap、女性……《乘风2024》恰好聚集了许多尹约很感兴趣、想尝试的主题和风格,因此几乎没有过多考虑双方一拍即合。

  节目以二十四节气为题,从惊蛰流转到大雪,将中华传统文化之美,与天地间变幻莫测的气象相结合,给创作者极大的写作灵感和发挥空间。

  然而真人秀的魅力之一就是“变数”,接踵而来的变化,让尹约的这次创作之路充满挑战和惊喜,“在合作过程中不断拥抱变化,找到了很多新的创作角度,收获非常大”。

  一公表演里,除了原创歌曲《六边形雪花》外,尹约还增加了一首给外国歌曲重新创作中文词的任务。这是一首她很喜欢的韩剧OST,原曲是两人对唱,起初尹约也是按照双人曲的方向创作,努力营造出一种隔空诉说的氛围。

  结果选曲结束后,她被告知这首《留不住的雪》将由3位姐姐演唱,其中两人还是外国姐姐。不仅如此,尹约的首次rap歌词创作也贡献给了这首歌,而在队里有一名法国歌手、一名俄罗斯歌手的前提下,说唱的担子也只能落在唯一的中国台湾歌手郭书瑶的肩上。

  中国台湾歌手郭书瑶(左)与俄罗斯歌手 MariKraimbrery(中)、法国歌手Joyce Jonathan,一同演唱《留不住的雪》。图片来源:郭书瑶微博

  就是这样一个看似非常不搭的组合,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,三位歌手跨越语言的藩篱,将这首歌呈现出一种文化交融的美。

  一公的感动余温未消,二公又迎来新的难题。以往歌词创作时,尹约尤为注意韵脚的使用,这也成为她个人风格里比较鲜明的特点之一。

  这一次的主题是“雾”,导演组希望她写出“侠女”“国风”的感觉。尹约便以“u”这个姑苏韵展开,让每个短句都押上韵,整首歌写下来又酷又飒。

  后来把歌曲给到编舞老师时,整体反馈也很不错,没想到在拍摄时发现了问题。画面里,姐姐们在特写镜头时因为韵脚反而一直出现嘟嘴的口型,削弱了整首歌酷飒的气势。所以,尹约的职业生涯里破天荒体验了一把反向改韵,尽量将这首《绝雾》的歌词改成了不那么押韵的词句。

  一系列意外、新颖的挑战,刺激着尹约的创作细胞,但最能勾起她表达欲望的还是“女性精神”这个主题。

  过去,她在为谭维维《3811》这张聚焦女性人物主题的专辑创作时,故事线以人物为主,更注重叙事感;但《乘风2024》不是个人专辑或单曲,最终呈现的是一场2-6人的团体秀,不能只把重点放到某个人身上。

  作词人尹约。受访者供图

  “所以这次我在写的时候会特别考虑分词时,可以让每一位姐姐都能分到一段贴近她心声的金句。”

  有时,尹约也会跳出创作者的思维,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观察、感受。她在歌中写下:“不去和别人比较,就无所谓陪跑,每人有专属的赛道,别计时读秒。”或许节目需要排名,但尹约眼中全力以赴不计较得失的姐姐们,更令人动容。

  最终所有感受被尹约化为三个单词写进《拥抱一场雨》的歌词里——“I love me”。这个“爱自己”既是姐姐们传递给她的信息,也是整个节目的核心精神,在这场充满正能量、女性精神的正向循环里,不要迷失自己,勇敢去爱自己。

  “不还手,不放手”

  其实刚入行时,尹约曾经历过一段情绪波动较大的时期,对于女性身份在职场中遭受歧视的现象尤为困扰。

  “可能是我的名字比较中性,也可能写作品的时候下手比较重,有段时间总被当成男性,会看到很多人说‘原来是女生写的’。虽然到了现在这个年龄,我已经不在意这些了,但在当时很不理解。”

  即便刚入行时期有诸多的不适应,尹约仍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。不久前,那英凭借一首《默》拿下《歌手2024》首场比赛的第三名,当时台下的尹约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,更多的是紧张,“因为我非常知道这首歌有多难唱”。

  歌手那英演唱《默》。图片来源:湖南卫视《歌手》官方微博

  许多人可能没想到,《默》其实是尹约的出道作品。当时她与曲作者钱雷都是刚入行的新人,而这首《默》还是钱雷当时的公司不要的曲子。

  两人机缘巧合下相识,钱雷觉得曲子特别适合尹约就发给她听,没想到尹约听完当场就哭了,她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不要这首曲子。

  尹约至今仍清楚地记得,钱雷发给她这首歌时是在一个下雨天,而她同样是在一个雨夜完成了歌词创作。“当时外面的天空一片灰蒙蒙的,感觉特别像在海底的状态。”

  写完歌词,尹约随即录了demo发给钱雷。那天夜里尹约久久不能入睡,好似开枪打猎一般,这首歌的后坐力震得她辗转反侧。

  创作完成之后,尹约和钱雷心目中的第一人选就是那英。幸运的是,那英听完歌曲也非常喜欢,还追问尹约歌词里的“不还手,不放手”,为什么要这么写?

  写歌词时尹约一气呵成,因此,面对那英的追问,她也给不出具体的答案。“可能就是在那一刻捕捉到了钢琴旋律当中流淌的、年少时的感情状态,只可意会不可言传。”

  “倒流回最初的相遇”

  那英登上《歌手2024》舞台的那天,尹约非常感慨:“我还记得十年前,在录音棚里第一次认识钱雷的那一天。听他弹琴,我在后面唱歌。”

  尹约对这批一同成长起来的“职场发小”感情很深。他们识于微时,单纯地被对方音乐里想要表达的东西所感动。

  再后来,他们又遇到了周深,尹约首次挑战当音乐制作人,就是制作周深的首张个人专辑《深的深》。

  歌手周深于2017年发行的《深的深》专辑封面。

  那时大家都是刚入行没多久的新人,只能互相支撑着,在摸索中前行。尽管是新人却不是降低标准的理由,尹约希望尽可能地将周深不同层面的优点展现出来。

  比如《玫瑰与小鹿》里突出他声音里干净、富有童话色彩的一面;《大鱼》里把周深扎实的科班功底发挥到极致,特意在结尾处加上了古典声乐吟唱、自己与自己对唱的设计;而《浅浅》则展现他的语言天赋,加上了意大利语的选段。

  他们投入十二分努力,却无法控制其他人一起调整步伐。当时,他们与合作的国外混音师意见分歧,尹约无法忍受周深如此干净的嗓音,被混成非常泥泞、劣质的声音。

  沟通过程中,混音师因为他们都是新人,态度异常敷衍甚至是瞧不起。电话里钱雷被对方一直嘲笑,大家既难过又生气,然后派尹约去吵架,最终不惜代价把品控的权利全部拿回自己手里,才有了《大鱼》的问世。

  “现在想来其实很勇敢,可能我们这群人就是有这个反复打磨作品的轴劲吧。”所以,当尹约看到有人疑惑周深的第二张专辑怎么用了这么多年时,她只想说“我太了解他为什么这么慢了”。

  尹约(后排右)与其“职场发小”作曲家钱雷(后排左)、 混音师周天澈(后排中)、歌手周深(前排中)以及录音师倪涵文(前排右)合照留念。受访者供图

  时隔7年,在这张《反深代词【上篇】》专辑里,尹约为周深作词两首。其中《警报》这首歌有点特殊,它原本是李玟生前心仪的旋律,也是对钱雷来说特别重要的一首作品。后来,李玟的离世更让他们想要为她好好写一首歌、好好唱一首歌。

  “共情是一种劳动,温柔是一种苦衷,善良是一种沉重,原谅是一种纵容。”当尹约把整首歌词发给周深时,他第一时间把这段话摘出来发给她,配了一句“救命”。而他不知道的是,这句歌词也是尹约在整首歌里最先写下的一句。

  这句歌词不是第一句、不是副歌,但却是首先跳入尹约脑海中的一句。歌曲发布后,尹约看到歌迷们最直接get到的也是这一句歌词。“能够与未曾谋面的人们在同一段歌词里隔空共鸣,是我创作中特别感恩的部分。”

  2024年4月20日,周深在去美国出差的路上,无意中路过8年前录制《大鱼》时的场地,车里的播放器又恰巧播到尹约为其新专辑写的另一首歌《重启》。

  “2016年的4月20号是《大鱼》的录音日,8年之后的同一天,几乎同一个时刻、同一个地点附近,周深自己的播放器放到了《重启》这首歌。他当时立刻给我发了一条信息:‘我觉得自己重启了’。”

  收到信息的那一刻,尹约才突然意识到,《重启》歌词里的这句“与你重逢啊,仍是初相见,我已很满足。”,与《大鱼》中那句“倒流回最初的相遇”,其实是隔空呼应的。

  “没想到走了这么远,一回头却收到了一个来自8年前自己的拥抱。”那一天,尹约写下了一条朋友圈:时间只顾着一路向前,但音乐的回眸自有天意。(完)

【编辑:曹子健】